“她醒了。”伊莉丝姐姐从诊所的临时病床旁站起身，回头对我们说道。
我立刻围了上去。
此时，壁炉的炉火烧得正旺，杯子的热茶飘出缕缕水雾，这个在下午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，正睁着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。
她额角上摔出的伤口已经在我唾液的治疗下痊愈，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。初次之外，她的身上并无其他外伤，但从她虚弱的表现来看，我怀疑她此时的精神状态出现了相当严重的问题。
看到我的出现，她的瞳孔勉强聚焦在我身上。
“我该怎么称呼您？”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，试图卸下她的防备。
“...黛西。”她轻轻说道。
“好吧，黛西姐姐，可以告诉我你遇上了什么麻烦吗？”
“我感到呼吸困难，医生。”她微弱地呼吸了几口，像是跳出水缸的金鱼，“很糟糕...这种感觉。”
“放轻松点，”我安慰道，“只是你的神经过于紧张了，这让你肌肉紧绷，听我的，深呼吸，想想大海，想想秋千，想想你奶奶做的华芙饼。”
她闭上眼睛，努力地吞吐几口，一旁的伊莉丝姐姐适时将大麦茶递往她的手中，一杯热茶下肚，她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。
黛西小姐有一头咖啡色的头发，憔悴的模样下勉强能分辨出昔日美丽的容颜，她消瘦了许多，干瘪的皮肤无情打采地吊在胳膊下面，很难想象她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。
“黛西姐姐，恕我直言，你减肥的力度似乎稍稍大了些。”
她放下茶杯，弱弱地说出了一句让我眼皮一跳的话。
“这是因为...有人一直在跟踪我。”
“跟踪？”在我身后的雨鸟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，往前凑近了些。“可以跟我说说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吗？”
“与其说是跟踪.....我更愿意把这种行为解释为监视。”即使在众人的拥簇下，黛西小姐的指尖依然在发抖。
“他就像个幽灵，无时无刻缠绕着我的脖子，我真的快要被他逼疯了。”黛西捂住脸，指缝漏出的声音痛苦万分：“当我走在人群里，他的视线总能盯死我的后脑勺，当我一个人走在小道上，我就可以听到他的脚步声，甚至当我回到家把门锁死时，我都感觉他在某个黑暗的角落，监视着我的生活。”
黛西的描述让我有些毛骨悚然，我本身也是一个对视线特别敏感的人，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，我很难保证自己不会比她更糟。
“今天，就在今天下午，我一个人走在街上。”她接过伊莉丝姐姐的纸巾，低声抽泣，“他又来了！悄无声息却怎么也甩不掉，我真的害怕极了，所以——”
“所以你就在慌乱之中闯入我的诊所，好啦好啦。”我打断了黛西痛苦的回忆，她的精神状态真的太不稳定了，不能再接受更多刺激了。
“但不得不说，黛西姐姐，你算是来对地方了，”我得意地拍了拍雨鸟的肩膀，“这儿可是有伦敦最厉害的警察，他会保护你的。”
雨鸟无视了我的吹捧，淡淡问道：“黛西女士，你以前有求助过警方的帮助吗？”
“有，但是没有用......”黛西摇了摇头，“他们说我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威胁，所以不能立案。”
“这帮警察也太不负责了吧，”我抱怨道，“雨鸟大叔，你不会也是这种人吧？”
“我当然不是，所以我现在已经不在警局。”雨鸟耸了耸肩，语气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yue，我才不信嘞。”
“黛西女士，”雨鸟再次看向那个可怜的女人，“我想问你，你第一次发现自己被跟踪，是什么时候？”
“七天前。”
“已经这么久了吗.....”雨鸟陷入了沉思。
“我在傅里叶酒吧有一份调酒师的工作，所以我每天回家的时间都很晚，”黛西皱着眉头，强忍着恐惧说道：“但我每天回家前，都会在家门口看到一张他留下的纸条，你们无法想象我看到那东西时心里有多崩溃，我把那些纸条通通塞进口袋，一张也没打开看过。”
“可以给我们看看吗？”雨鸟迟疑着问道，“这是十分重要的线索。”
“哦，当然可以，但请别念出声。”
她把那堆皱巴巴的纸条递给雨鸟，我和伊莉丝姐姐立刻好奇地把头凑了过去。
纸条上的字迹很工整，就仿佛印刷出来的一般。
内容如下：
纸条（其一）：天国的父，正是他在人间代行的圣，亲爱的黛西小姐，在圣光的指引下，我终于找到你了。
纸条（其二）:这是一场试炼，亲爱的黛西小姐，我将审判生者与死者，放上天平，免罪的人将获得永生。
纸条（其三）：亲爱的黛西小姐，你好像很忙，酒吧的工作让你没法沐浴落日的余晖，这并不好。我也有我的工作，但我必须看着你，一直看着你。
纸条（其四）：晚餐，哦，晚餐是上帝的赐福，放弃享用就是过分的逾越。亲爱的黛西小姐，我为你带来了丰富的圣餐，有饼，葡萄汁，还有鹅肝，你需要它，非常需要。
纸条（其五）:严寒是无需雇佣的杀手，请注意保暖，亲爱的黛西小姐。我一直在看着你，一直，别忘了。
纸条（其六）:你的存在是圣光需要修正的错误，也恰是我的救赎，亲爱的黛西小姐，请给我一个不净化你的理由......或许你会在地狱接受蛇怪的撕咬。
纸条的内容在这里就结束了，一共六张，正好对应每天一张。
我看得一头雾水，歪着头挠挠脑袋，伊莉丝姐姐也是跟我一样的反应。只有雨鸟满脸严肃，眉头紧锁。
“黛西姐姐，这个跟踪你的人——”我小心翼翼地说道：“其实你的爱慕者吧。”
“我也有这种感觉。”伊莉丝姐姐在旁边点点头。
“为什么？”
“你看看这些纸条吧，”我建议道，“别害怕，一点也不恐怖，我觉得很符合爱慕者的特征。”
在我们鼓励的眼神下，黛西颤颤巍巍地拿起了那些纸条，阅读了起来，不料，她抖得更厉害了，甚至有几滴冷汗从她的额角滑落。
“你有什么头绪吗？”雨鸟用锐利的目光看向她，“你看懂了什么，是吗？”
“不，不.....我....我一点也没懂...完全没懂，我什么也不知道......不知道。”她把脸埋进臂弯里，整个人抖得像筛糠，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，强烈的恐惧将她整个吞没。
“我要回家，现在就要，我要回家，回家，现在就要。”她哆嗦着从床上站起身子，直接往门口的方向走去。
我连忙劝阻她道：“冷静，冷静，黛西姐姐，今天你就在这里休息吧，你太虚弱了，今晚还是别出去了吧，外面还在下雪哩！”
“我要回家，一定要，别拦着我，我现在就要回家！”
看到劝阻无效，我也十分无奈，也不知道这纸条上的哪些内容刺激到她了，不过她非要回家，也不可能强留人家吧。
“雨鸟大叔，今晚就麻烦你把她送回家吧，她一个人肯定会出事。”我对着雨鸟说道。
“不麻烦。”
他们撑着一把黑伞，就在暴风雪之夜出门了。
我和伊莉丝姐姐交换了一个眼神，都看出来彼此的迷茫，今天的怪事可真多，总感觉自己的后背凉凉的。
“要来杯大麦茶吗，小露露？”伊莉丝姐姐提议道。
我当然不会拒绝。
正当我们喝着茶吃着茶点的时候，雨鸟顶着一身雪花推门而入，时间大约过去了三十分钟。
他一进门就说道：“我在她的门口发现了第七张纸条。”
我和伊莉丝姐姐一起把头凑过去。
纸条（其七）：我快被这该死的雪折磨得没有耐心了，或许耶稣的受难也不过如此，让我们快在圣光的见证下会面吧——
亲爱的黛西小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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